爱心车队队长张凯有两种形象。

在媒体过往报道中，他为了参与志愿活动专门买车、组建车队，是广东某市退伍军人事务局相关人员，还曾在黑龙江省某市公安部门工作，号称自掏腰包为志愿工作花费78万元。

指控张凯骗取财物的举报者则表示，张凯所“拥有”的汽车并不在其名下，且在被媒体报道后，其多次以志愿活动需要资金、身体不适等为由，向不同人员“借钱”，又以各种借口迟迟不归还。而张凯对外宣称的身份，也有多处不实。

目前，部分举报人正在通过诉讼渠道追讨款项。曾与张凯一起做公益的胡先生（化名）则联系了自己常住地等地的公安机关，正在针对张凯拖欠款项一事报案。公安局一位民警表示，已经接到胡先生报警，等其前往完成笔录、提供转账记录后，将对相关事件展开调查。

出借人称追讨款项被拉黑

根据媒体公开报道，2020年，张凯成立了虎哥车队，在东莞、武汉、绥芬河、舒兰及北京等多个城市之间辗转，进行物资运送等志愿活动。

在2020年6月21日湖北某媒体的报道中，张凯称自己个人已经为志愿活动花费78万元，并表示自己“没有接受过任何单位和个人的资金”。同年9月22日，广东某媒体的报道中，张凯所花费的金额上升至140余万元。

对于上述报道，自称被张凯骗取财物的张女士（化名）提出了异议。张女士在绥芬河经营酒店，是最早响应政府号召，参与志愿活动的酒店经营者之一，承接了虎哥车队在绥芬河活动期间的住宿等服务。

张女士称，在绥芬河、舒兰进行志愿活动期间，张凯曾多次向她借款。其提供的转账记录显示，从2020年5月9日至2020年7月16日，张女士共向张凯转账23笔，总计143000元，其中最大的两笔转账为单次15000元，分别发生在2020年5月9日、2020年6月16日。

借钱的原因，张女士说都是以“志愿活动”为由，“他是4月28号来的，然后5月6号说他没有钱了，坚持不下去了，但是想把这个事情给做完，不想半途而废。”

张女士与张凯的转账记录

张女士表示，由于张凯多次登上媒体报道，又自称退伍军人、前警察，她当时并没有怀疑，“他说自己是广东省委派出来的，所有做的这些东西都是没有报酬的、义务的，全都从个人存款里拿出来，什么加油、吃喝住，还有物资，都是他个人出钱购买的。”

张凯的车上赫然贴着“广东省委后勤保障”

山东的唐女士（化名）、福建省的谭女士（化名）、前虎哥车队队员胡先生（化名）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他们也曾向张凯进行过个人借款。

根据唐女士提供的转账记录，她曾于2021年9月7日至2021年10月21日期间，向张凯转账共计8080元；谭女士在2021年9月30日前后向张凯转账3500元；胡先生提供的转账记录则显示，2020年4月24日至2020年9月19日，胡先生共向张凯转账21笔，资金169000元。

胡先生和张凯最大额度的一次转账

红星新闻记者采访得知，在上述4名当事人中，仅谭女士一人成功追回了款项。张女士、唐女士及胡先生至今仍未收到张凯的还款。据他们称，在向张凯追讨款项后，对方拉黑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并拒绝进行沟通协商。

有人通过诉讼追回部分款项

公开报道显示，张凯及虎哥车队曾在武汉、绥芬河、舒兰、北京等多地进行志愿活动，承接了一些政府活动。

上述被张凯拖欠了8080元款项的唐女士向红星新闻记者提供了两份通话录音，通话对象分别为舒兰市卫健局、北京市新发地市场管理部门工作人员。据这两份录音，舒兰市卫健局、北京市新发地市场均表示，已与张凯结清相关服务费用。

红星新闻记者致电舒兰市卫健局办公室，该局工作人员表示，2023年张凯曾在舒兰市抗洪中以个人财物受损为由向该局要求补偿，这部分补偿款早已结清。至于是否有其他服务费用，该名工作人员表示并不清楚。

谭女士回忆，张凯在向她借走3500元后，曾以“仙游县政府苛待志愿者”为由，再次提出要借1万元，这与谭女士了解到的情况不符，她随即产生了怀疑。谭女士出示的转账记录显示，2021年10月3日，张凯通过微信转账归还了她3500元借款。

张凯退还谭女士款项的转账记录

红星新闻记者获取了一份发票，其购买方为舒兰市疾控中心，销售方为舒兰市虎哥消杀大队，发票提供者称，舒兰市虎哥消杀大队为张凯旗下虎哥车队在舒兰市活动时的经营主体。

天眼查信息显示，舒兰市虎哥消杀大队存在4条司法案件记录，涉及劳务合同纠纷、民间借贷纠纷、买卖合同纠纷、承揽合同纠纷等案由。红星新闻记者联系上其中两起案件的原告文先生（化名）及卢先生（化名），得知在法院下达判决后，二人已经从张凯处追回其拖欠款项。

据文先生透露，张凯在装修舒兰市虎哥消杀大队办公楼期间，曾雇佣其进行鸽笼焊接、监控安装等，在工程完成后未支付近6万元工程款。卢先生则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他曾承揽舒兰市虎哥消杀大队的转运、消杀等业务，被对方拖欠了3万余元。

被拖欠款项一年有余，文先生及卢先生最终决定通过诉讼进行维权，相关案件分别于2023年10月10日、2023年10月24日开庭审理，随后成功追回大部分款项。

多个身份存疑

据多名接触过张凯的人士回忆，张凯经常把自己退伍军人、前警察的身份挂在嘴边，并自称为广东省委派遣人员、广东省某市退伍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等。

2024年2月2日，红星新闻记者向张凯所言广东省某市退伍军人事务局进行核实，该局多个部门经核查确认，张凯并非该局工作人员，“我们这里没有，也不认识这个人。”

据胡先生、张女士等人回忆，张凯还曾自称黑龙江某地前狱警。2024年2月5日，红星新闻记者通过可靠信源查证获悉，在绥芬河市监狱系统内，并未发现张凯曾以狱警身份工作的相关记录。

2024年2月8日，红星新闻记者致电黑龙江某地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希望了解该局是否有过一名叫张凯的警察，接线的工作人员表示“没听说过这个人”。

胡先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针对媒体报道张凯花费重金购置车辆、物资进行志愿活动等，他有疑虑——据他所知，张凯是失信被执行人。

红星新闻记者通过天眼查查询发现，2016年11月16日，曾有同名、身份证号高度相似的“张凯”被江西省信丰县人民法院判定为失信被执行人员，2017年8月10日，也有另一同名、身份证号高度相似的“张凯”被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判定为失信被执行人。

据前虎哥车队队员王先生自述，他在2020年至2021年长期参与虎哥车队志愿活动，先后与张凯一起奔赴绥芬河、舒兰、北京、望奎县等多地，在车队中算“老资历”。据其回忆，自己在虎哥车队期间，除了吃喝，从未见过张凯掏钱购买物资。

胡先生则表示，虎哥车队物资来源主要为接受捐赠及政府提供，“不是他个人买的。”

红星新闻记者从张女士处获取了多张她替张凯签收物资时拍下的图片，以及一封以虎哥车队名义写给某慈善基金会的感谢信，其中明确提及，虎哥车队收到该基金会捐赠的一次性防护服30套，洗手液24瓶，不同种类口罩共400片。

张女士提供的代张凯签收物资照片

另外，红星新闻记者还向北京某公益机构核实确认，张凯曾多次以志愿活动的名义申请物资捐赠，“他向我们申请，我们就捐赠了一些物资。”

据胡先生回忆，张凯除了接受不同公益组织的捐赠，还会搬走志愿活动期间的物资，“有的地方清场了，他就会带人把物资划拉出来带到自己的仓库里，物资有一大部分就是这么来的。”

目前，张女士、唐女士正在通过诉讼渠道追讨款项，胡先生则联系了自己常住地等地的公安机关，正在针对张凯拖欠款项一事报案。公安局一位民警表示，已经接到胡先生报警，等其前往完成笔录、提供转账记录后，将对相关事件展开调查。

针对上述相关人员“借钱不还”的说法，作为当事人的张凯是什么态度呢？2024年2月19日21点3分，红星新闻记者拨通了几名受访者提供的张凯联系电话，接听后自称为张凯的男子称让他们“不要跟我说任何东西，走法律程序，给我闭嘴，别再给我打电话。”

红星新闻记者 周炜皓

编辑 彭疆 责编 冯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