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工不给钱到哪举报 临时工不给钱到哪举报电话
2023-11-29
更新时间:2023-11-29 07:23:09作者:未知
“怎么能叫抢呢?我们都是打过招呼才去地里捡拾的。” 在河南周口市淮阳县冯塘乡,不少农田早已完成秋收,但一些收割完的田地里仍有大批村民聚集劳作。他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家无事可做,便一起“组团”到他人地里捡拾剩余的粮食。 一位大妈手持一把三叉小锄刀,依靠腰间绑着的小矮凳,利索地将面前的土地来回翻了一遍。如果翻找到已成熟的药材,便会捡起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竹篮里。捡拾之余,她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对于一些网友贴上的当地人“爱哄抢”标签,她不认可。 作为农耕文化的重要发源地,河南周口的郊县农田里,处处是丰收的景象。但近日,在秋收过程中,当地接连被传出发生多起秋收捡拾“冲突”:郸城县“百亩玉米田被百余人哄抢”;淮阳县某中药种植合作社遭人哄抢,种植园主坐地痛哭…… 一时间,“爱哄抢”的标签出现在了网上。对此,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秋收后的“捡拾”行为在当地持续已久,本意多是爱惜粮食。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员王德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河南不是特例,从他们的调研经验和研究来看,这类现象在农村土地流转后较为普遍,“土地规模化种植带来的变化以及承包户和当地村民间复杂的关系,导致失序集体捡拾等行为时有发生。”
“哄抢”
今年10月31日,河南周口市淮阳区冯塘乡一药材种植农妇坐在地上哭诉的视频引发关注。据相关媒体报道,药材种植户邱先生承包了上百亩土地,用来种植药材。10月31日下午5点左右,他们收割药材白术时,附近村民前来“哄抢”。
现场视频显示,有不少人拿着筐、篮子和袋子挖药材。“雇了20多个人(在田间看着)都拦不住来哄抢的人。”视频拍摄者还表示,经过清点,药材被抢走了约2万斤,“白术是一年一收成,今年能卖到10元一斤。”
次日,淮阳区农业农村局发布情况通报称,当时种植户邱某某对种植的白术做第二遍收割,进行到三分之二时,机械发生故障。附近村民误认为种植户第二遍已收割完毕,遂进地里捡拾药材(药材二次收割完成后,种植户允许村民到田地内捡拾遗留药材已是多年来的习惯),种植户劝阻无果后报警,当地派出所民警迅速到场,劝导群众离开。
11月4日,红星新闻记者根据相关信息找到邱先生所在的冯塘乡邱屯。彼时,刚收割完一批农作物的邱先生,正歇在家中陪伴年幼的孩子。邱先生的家坐落在村中一道路旁,前后相邻的是大片田地,紧挨房屋的则是邱先生自家的小型药材加工厂。他告诉记者,他是冯塘乡本地人,今年34岁,6年前回村承包了上百亩土地进行中药材种植,涉及的品种有丹参、生地、紫软、白术等。
▲邱先生向记者展示已收割回来的药材白术
“视频里哭喊的农妇是我母亲。”站在院门外,邱先生指了指在厨房里忙活的中年妇女说,当天他们一家都在现场,还有一二十个他专门请过来帮忙的亲戚、朋友,“我之前就在网上刷到过其他地方秋收时被哄抢的事情,担心今年白术涨价,自己收割时出问题,就提前找了人,但还是没拦住。”
谈起“哄抢”事件发生当天的情形,邱先生记忆犹新。他告诉记者,当时他所种植的药材白术正值收成时期。当日下午4时许,他的白术地刚采收完第一遍,正准备采收第二遍时,进行收割的机器出现了故障,便有上百名村民到地里捡拾白术,“开始收割的时候,就有人站在旁边看着,也有人问过能不能捡,当时我们说还不能。”
邱先生说,如果来捡拾的人少的话还好说,场面可以控制,“因为一般有人来捡的时候,他会提前问一下可不可以捡,如果不可以他就走了,极少有人会起哄。”但人多了现场就不一样了,“可能你给这个人说了,另外远一点的人没听到,又看到这么多人都在捡,就不打招呼跟着下地了。”据邱先生回忆,当天是因为在与一名捡拾户拉扯时发生了争执,报警等警察来后,事情才逐渐得到解决。
对此,冯塘乡人民政府一位工作人员也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此事确由当地派出所负责,“派出所都去人了,挨家挨户去收了,但处罚啥的是派出所的事。”另外,该工作人员还表示,在当地老百姓一直都有去地里捡拾的习惯,且这种习惯不仅存在于河南,省外其他地方也有,“承包户都是机械化收割,大部分会收走,但多少会剩一点,这些剩的老百姓就会去捡,这都是承包户允许的。”
▲在冯塘乡一些已经完成秋收的田地里,仍有老人在地里进行捡拾
“贴标签”
以往邱先生都种植了白术,为何今年会引起村民“哄抢”?对此,邱先生解释说,或与中药材涨价有关,“以前白术就两三元钱一斤,所以捡拾的人少,也就没发生过这么大型的哄抢。但今年中药材涨价,白术能卖到10元/斤左右。可能大家知道涨价了,都想捡点回去卖钱。”
另外,对于网传自己损失有20万元的说法,邱先生给予了否认,“没有那么多,估计也就两三万元。”
邱先生说,虽然今年药材涨价,但他的投入成本依旧很大。他向记者算了一笔账:一亩地需要1000元承包费,一斤种子价格是200元,一亩地需要12斤种子,土地营养剂、农药、肥料等费用在每亩700元,加上每人1000元的人工种植和拔草等开支,他一亩地投入成本在5000元左右。“前两年药材市场行情不好,加上各种气候影响,没怎么赚到钱,今年应该能赚点。”
“其实我们这里的村民并不坏,很少有人会明目张胆去偷去抢,这次事情发生也有一些误会存在。”邱先生指着不远处一块正在收割药材的田地说,那边正好也有种植户在收白术,旁边也有去捡拾的人,但大家都很有秩序,会等着种植户收完才下地,“我们这里种植户收割完自己的经济作物后,是默许其他村民下地捡拾剩余作物的。拿我家这个药材白术来说,一年一收,今年成熟后不收,第二年就没有药效了,就是杂草,我要种其他东西还得花钱雇人除草。那还不如让别人现在来帮我捡拾清理这些剩余的、机器没收走的白术。”
根据邱先生的指引,红星新闻记者沿路从邱屯走到李庄村外。一路上,记者发现,沿途除了部分田地有机器在运作外,其他田地里几乎没有人烟。
临近李庄村,记者看到,在一大片已经收割完成的地里,仍有大批村民在弯腰劳作。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妈正手持一把三叉小锄刀,依靠腰间绑着的小矮凳,利索地将面前的地来回翻了一遍。如果翻找到成熟的白术,便会捡起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竹篮里。
▲在李庄村外一白术种植地里,一位大妈正装备齐全地捡拾剩余的白术
大妈告诉记者,她是冯塘乡人,在家就能看到外面地里的情况,“我看大家都来(地里)捡了,也就跟着来了。”另外,大妈还说,他们正在捡拾的这块地此前种植的是白术,不过经过承包户多轮收割早已不剩多少,“他(承包户)在村里给大家伙说‘不要了’,我们才来的。现在就算还有剩下的,都是比较小和破的,卖不起价。”
一位经朋友告知、专门驾驶三轮车从隔壁村子赶来的大爷告诉记者,他并不以捡拾为生,而是因为自己家的地已经犁完,加上子女都已上班、上学,他在家闲着没事做,便想出来捡拾一些剩余的粮食,“可以卖了贴补家用,也可以留着自己家里吃,反正这粮食啥的不能烂在地里,会坏了庄稼人的名声。”
前述大妈表示,她在刷短视频时看到了不少评论,感觉很气愤,“怎么能叫抢呢?我们都是打过招呼的,但也不排除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能因为一两个人就骂整个河南。”大妈说,在他们这里,秋收捡拾是一直就有的习俗,并且每次下地捡拾都会询问种植户的意见,得到同意才会去捡拾,“如果别人不同意肯定会拦着,不然我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在地里刨呀。”
“拾荒权”
在“哄抢”药材事件发生的一个月前,同在周口的一位种植大户反映自己玉米遭数百名村民“哄抢”,之后当地回应实为收割后的捡拾;10月上旬,有媒体报道驻马店市遂平县一承包商收花生时被数百名村民哄抢……事实上,此类哄抢事件并非只有河南存在,以“哄抢+地域”在百度上搜索,其他地方的搜索结果也不少。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员王德福有10余年的乡村调研经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王德福表示,通过调研,可以对此类现象作出解释:土地规模化种植带来的变化以及承包户和当地村民间复杂的关系,导致“哄抢”、失序集体捡拾等行为时有发生。
王德福说,“拾荒权”(拾秋)曾经普遍存在于世界许多地方,属于乡土社会道义经济的一部分。拾荒权的实现,有赖于拾荒者与所有者对非正式规则的默契,即拾荒者应在所有者收获完成后才有权进入,所有者自愿放弃对残留的占有。但有的拾荒者会故意“擦边”“越界”,或偷或抢。过火的行为,常常导致村民间的冲突。
此外,据《南风窗》报道,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研究农村社会变迁的博士褚庆宜表示,根据他们多地的调研经验,这类“哄抢”行为的出现与土地规模化经营进程高度相关。就他的思考,主要原因如下:一直以来农村就存在秋收后捡拾的习惯,很多老人(主要的捡拾人员)因为年轻时经历过饥荒,所以对粮食格外珍惜。种地承包户经营模式不像小农户一般精耕细作,大型机械化收割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作物残留。此时,如果再雇人去捡拾残留物,很可能收获覆盖不了人力成本,就会放开给当地村民捡拾。所以,村民形成了共识——种地大户田里总有东西可捡。种植的机械化使得种植大户从当地雇佣的劳动力大幅减少。此时,多出来的“闲人”加之旧有的捡拾习惯,就养成了成群去围观和等候大户收割的习惯。同时,对于农民而言,从地里捡拾或跟风哄抢来的作物也算作收入,好于没有。再者,大户种植和收割节奏总体上慢于散户。收获季节,等散户收割完后无事可干时,大户才开始收割,这会使得这些散户也加入捡拾行列。这些因素客观上提供了在土地大规模流转地区,集体捡拾或偶尔“哄抢”得以存在的土壤。
对于上述说法,以及该类事件如何处理与防范,11月6日,红星新闻记者特地前往淮阳区多个负责处理此事的行政职能部门。一名在职干部向记者坦言,目前当地去捡拾的村民多为老年人。他们大部分自己都有土地,但超出了一般的用工年龄,导致他们在家“少有事做”。“首先捡拾这个行为是一直就存在的,而且很多人去捡拾都是经过别人允许的,并不违法。其次,老百姓去捡的本意多是爱惜粮食,很少发生哄抢事件。”至于相关安全防护工作,该干部表示,公安、乡政府等单位正在商量如何确保种植户的权益。
红星新闻记者 罗梦婕
编辑 彭疆 责编 冯玲玲